周听寒和沈念舟对视一眼,眼中是不可置信。
朝中皆知,我一生无子,早已将念舟视如己出,他们没想到我能轻易放手。
沈念舟嗫喏着唇,终是没说出拒绝的话。
如日中天的亲父和我这个没有官职的养父之间,很容易知道该怎么选择。
我避开沈念舟心虚的视线,说:「我身子不济,将军请自便。」
说完我便由侍从搀扶着回了内室。
靠在软榻上,过去的事在我的眼前闪回。
赐婚前,李成月告诉我她早年间伤了身子无法尽妻子本分,问我可还愿意娶她。
我是沈家独子,她明白子嗣对我的重要性,但还是骗了我。
四十年的相濡以沫,我从未怀疑过李成月的真心,只以为深宫中长大的经历让她不敢赤诚地说爱。
可是与周听寒的书信中,她那蓬勃浓烈的爱意就像变了个人。
我才明白,原来我的妻子不是矜贵自持,不是淡漠情浅,她只是不爱我。
又想起当初为沈念舟取名时,她脱口而出「念舟」二字。
她说取义「眷念三阶静,遥想舟作楫」之意,希望他逍遥快意一生。
我以为是公主厌倦了身份的桎梏,所以才有这样的希冀。
却原来「念舟」是「念周」。
她是在心心念念那个远在边关的周将军。
我本应该恨这个朝秦暮楚的女人的,但人老了,心也老了,连恨她的力气都没了。
只是觉得有点悲凉,那种坚信的东西破碎了,人生尽头满眼颓圮的悲凉感。
记得成婚那夜,我对李成月说过:「此生固短,无你何欢。」
若能再来一次,不如改成:「此生漫漫,不复相见。」
再睁眼,回到了赐婚那一年。
北方战事让皇帝和太后忧心,李成月好几日宿在宫中未曾归家。
我知晓作为当朝长公主,她和寻常女子不同。
所以通常她借故留在宫中我都不会多说什么。